走過死蔭幽谷
文 \ 眼科醫師 李文浩
尊重病患不戴口罩,感染急性壞死性肺炎

  一向我在門診看病人時不喜歡戴口罩,總覺得這樣子對病人並不尊重,尤其是視網膜門診的病患,好多都是長期追蹤的糖尿病患者,他們多是視力極差、備受慢性病折磨、卻也都不得不安於現實世界的殘酷。

  過了三個禮拜,江女士另一隻眼睛也順利地完成手術,此後並且在門診持續追蹤。某一天早上門診,江女士一早又到了,當天似乎身體狀況不佳,顯得極度疲憊蒼老,還不停地咳嗽,就在她下巴跨在裂隙燈前,就那麼一口小小的痰,不小心地噴到我的嘴角。基於尊重病患的心態與習慣,我不經意地順手一擦,繼續檢查她手術後的眼睛。

  還記得那是農曆年過後,恢愎上班的第一週,過年前我就已經略為感冒,一向自認為鐵打的身體,還經常發表謬論「感冒不必吃藥,要多喝咖啡提神」。在與友人全家一趟湖南渡假回來上班的那幾天,其實我體力已是有點疲憊的。

  當天早上門診我愈看愈不對勁,一直撐著直到下午三點多,病患終於看完了,但自覺得身體也不行了,真想好好休息,好好喝杯濃郁香純的咖啡。我請了假回家,往床上一躺(累到忘了喝咖啡),就是無法安穩入睡,一直咳嗽,胸口好痛,而且每次咳嗽似乎有濃濃的痰咳出。

  晚間八點左右我忽然大量咳血,我太太嚇壞了,當時我有點昏沈沉地,我告訴她趕快送我到台北長庚醫院。太太事後告訴我,當時我幾乎是爬進車廂的。急救車呼嘯在高速公路上轉送林口長庚醫院,昏睡之中的前三天,我感覺自己像是一條大魚,死氣沈沈地在沒有光線的深海裏游來游去,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沒有光的感覺,我有氣無力地向神禱告,祈求神幫助我度過這個難過、但必須過的重要關卡。

重病中祈禱,幸得蒙醫治

  我想起了大衛在年少時親身體驗過牧羊人的生活,他知道一隻羊的生存安危,並不是外在的環境,也不是羊群的智慧,而是它是否有一位安慰、支持、看守、保護、帶領它的牧者。大衛用他深刻牧羊人愛羊的經歷,體驗耶和華真神就如同牧者在他的身邊預備與保護。

  大衛深信自己不會是單打獨鬥的,而是牧者與他同行,在幽暗的旅程裡這位牧者給予安慰、應許、賜福與保護。大衛深知無所不知、全能、全在的牧者在他身邊,他便不至動搖,因心靈得見 神的恩惠,有喜樂與力量。暫時的艱難流離,勝不過牧者永恆的恩典與同在。因為他的心被神的光同在所充滿,所以他寫詩「耶和華是我的牧者,我必不至缺乏。」(詩篇第23篇)

  住院前三天之中,只覺得四週有人來看我,但都離得遠遠地,沒有人敢靠近我。我得了「急性壞死性肺炎」,致病菌種為厭氣性黃金葡萄球菌 ORSA,主治醫師高度懷疑我被感染,但基本潛在原因應是我工作過累,感冒未癒抵抗力差而易被感染。當然沒有直接証據是江女士的痰,但是事後經查病歷,江女士曾住過胸腔內科病房,當時痰的化驗正是 ORSA!

  住院治療的前幾天,Vancomycin 的血管注射引起血管發炎,幾乎讓我痛不欲生,主治醫師只好直接由脖子穿刺進入大血管,從此住院期間我頭頸就一直歪斜著。感謝同班同學的主治醫師悉心照料,感謝那麼多同事、朋友來看我(雖然大多不敢靠近)。

  一直跟在我身邊的太太在33天中沒有離開我半步,堅持不請人照顧,她自己親手料理照顧陪伴著我,光是這件事已經令我一輩子忘不了、也不敢忘,生死相許相伴的夫妻,曾刻骨銘心地攜手共渡生死難關。

行過死蔭幽谷,對人生有更深體悟

  感謝 神的眷顧,我雖然行過死蔭的幽谷,也不怕遭害,因為 神與我同在。「我雖然行過死蔭的幽谷,也不怕遭害,因為祢與我同在;祢的杖,祢的竿,都安慰我。在我敵人面前,祢為我擺設筵席;祢用油膏了我的頭,使我的福杯滿溢。」(詩篇廿三:4-5)

  人生旅途上,沒有一個人可以保證永遠風平浪靜,心靈訴不盡、無奈的傷痛,豈是外在的物質可以填補?經驗告訴我們人生沒有一樣是不變的,隨時隨地都充滿了危險與無奈的挑戰,再怎麼樣精打細算也無法預防無情的傷亡,只有 神的同在才是穩定真實的。

  這時候我相信生命已經不是在自己的手中,死蔭的幽谷能度過,能不受遭害,能脫離危機,能得光照,乃是因為 神的同在。但死蔭的幽谷不是我們哭泣、埋怨、停頓、居住之所,而是預備著我們要靠主的同在,勇敢行過去,接受祂的保護、引導、安慰、扶持、同行的地方。

  死蔭的幽谷是要經歷 神的信實與恩典的作為的。世界與我們之間有的常是猜疑與恐懼、憎恨與戰爭;神與我們之間有的卻是愛、盼望與生命。

  我人生觀自此有點改變,看病時口罩也開始戴上,更不敢慫恿朋友感冒時多喝咖啡;我還力促江女士住進胸腔內科請我同學悉心治療,她沒再咳了,視力還算 OK!

編輯:Ruby Liang、Vicky Lee
攝影:Thomas Che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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